第六章 全赖有你
“且慢！”杨筱光一把抢下，迅速拿出笔把解题过程抄了下来，方竹也不失时机一起过来抄，周边几个学习积极分子见了，也一块儿过来蹭答案。
致电杨筱光。
“江护士长尝尝我们林暖暖的手艺吧！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我监督林暖暖同学烧给你吃。”亦寒的嘴巴甜，很会哄人开心。
暖暖和方竹、杨筱光放学的时候，也跑去离学校不远的南京路上的那家哈根达斯看新鲜。店内装修的简约高贵，有标上若干产品价格的精美海报帖在门前的海报架上。
“有我在，放心！”亦寒望住暖暖说。
校区老旧，只有一个操场，所有班级的体育课都在一个操场上上。
暖暖安心地闭上双眼。
方竹问：“诶！下次去你家，让汪亦寒给我们讲几道题吧！”
排队的时候，暖暖看见亦寒的班级也在上课，亦寒朝她招招手。
初二的体育老师发现有人离开了本班的上课地点，便大声叫：“那男生，干什么呢？回来上课！”
“老爸，我功课好的飞天遁地，帮林暖暖补习没有问题。”亦寒学着暖暖的语气说。
暖暖心虚地低头：“可能真的是我理化神经系统没有发育完全，有时候感觉这些问题真是不可理解。”
亦寒吐吐舌头，向暖暖摆摆手，暖暖点头，甩甩手，让他回去。自己顾自己坚持往前跑去。
江护士长在林沐风身后笑：“林医生的一儿一女都是宝，这么孝顺，给爸爸送菜。”
暖暖半开玩笑半带点真实的小愤怒：“为啥我没有遗传到爸爸的理科脑子？真不公平！”握握小拳头，咬牙嘟嘴的，做出一副很卡通的愤怒样子。
夜半，DISKMAN里的音乐已经全部放完。
“看你睡的熟，不好叫你。谁想到你那么缺根筋，竟然早上才发现。”
然，对家里的两个孩子，还是放心的。
“怎么了？”暖暖奇怪，自己怎么会把草稿纸夹到作业本里。
但林沐风先伸出双手，互相反复揉搓了好几下，好一会才掀开病人的病夫服，把手放在病人的腹部轻轻按下去，一边按一边在问一些大约是关于诊断的问题，脸上始终带着温暖的笑容。
“你怎么把草稿纸夹在我本子里都不和我说清楚？”暖暖问问题来解除自己心里那么一点点的小尴尬。
“爸爸，我都能做很可口的饭菜了，照顾好亦寒没有问题。”暖暖保证。
“看你不好好锻炼的结果吧！脚步不要乱，跟着我跑。”是亦寒，他从自己班级那边考完立定跳远，跑过来给她助跑。
“什么真妙？”爱凑热闹的杨筱光蹦到物理课代表旁边一起瞧那张纸。连刚倒完水，拿着水杯进来的方竹也被吸引过来。三个人凑在一起看。
晚上做好红烧肉，给亦寒一半，留下另一半全部倒入保温杯里面。
“爸，江护士长，去休息一下再工作嘛！”暖暖说着，和亦寒一起合力拖着两个大人走。
“又带什么吃的过来了？”林沐风笑着问女儿。
“你竟然说我是阿蒙。”故意把车子骑得歪歪扭扭。
“你们也长大了，都是能自律的好孩子，爸爸现在越来越忙，可能无暇兼顾到你们的学业，你们要自觉。”林沐风事先和两个孩子都恳谈过。
最后帮病人把衣服拉好，拿出上衣口袋里的听诊器听胸音。
亦寒用手给她掖好被子，拉过小小的被子的另一端，盖住自己的腹腿部，对暖暖认真地说：“有我在，放心！”
暖暖扇了扇手里的初中物理题库，赶他走。
在老师讲课以后，但凡还有不懂的，都会直接问亦寒。
自从请了老战友给暖暖补课，暖暖的理化成绩已经缓步上升了。亦寒也从来不是一个特别想要调皮的男孩，听老战友说这个孩子特别聪明，也会抓紧时间学习。林沐风的确是有这个心力把全部精力扑在业务上。
一边走，暖暖一边想起什么似的来问林沐风：“爸，刚才你给那病人检查的时候为啥要搓手？”
“爸爸。”暖暖和亦寒走到他跟前。
那年，哈根达斯刚刚在上海开店，却在正冬天，每日连番在广播里做广告轰炸，吸引年轻的有消费能力又爱新鲜的新人类。
两人也不刻意去打扰父亲，问明了父亲查房的路线，轻手轻脚地一间一间找过去，见林沐风正在其中一间病房中。
大太阳当头照的，暖暖觉得头顶烫得可以煮鸡蛋，手腕一甩，把头发重新扎紧。
“嘿！这小子真厉害，是个人物。”杨筱光赞道。
暖暖与杨筱光遭遇相同，总是差及格线十几秒。
林沐风在事业上迎来了春风得意的时期，升做了外科副主任，但是工作也更加繁忙了。除了医生的本职工作和科里的行政工作，他还需要带学院里来实习的大学生。整天忙忙碌碌的，暖暖和亦寒和他见面的时间大大减少。
暖暖困顿地顺从地点点头，斜斜地躺到沙发的另一边去，最后再看一眼病床上的紧紧闭着眼睛的父亲。
自从开了物理和化学课，她的总平均分就一路下滑，惨兮兮的，与班级前十名再也无缘了。
暖暖心里想，这个时候如果晕过去的话就解脱了，偏又晕不了。
亦寒驾在暖暖身后的手臂动了一下，并没有抽离，而是帮暖暖把耳朵上的耳机拿了下来。
身后穿来亦寒高亢的声音。
方竹、杨筱光和暖暖围成一堆，互相打气一番，然后在起跑线前面排好队。
“那么难，也不会考，空在那里等着物理老头给答案吧！”
“你看，你眼皮都要耷拉下来了。”亦寒单手把DISKMAN随手收好，继续说：“你还是睡吧！你太累了，现在为了老爸，我们两人都不能垮。”
店内人群寥寥，市场尚未打开，那个时候的爱新鲜的新人类还没有全部成为资产阶级，昂贵的舶来品缺少肥沃的土壤。
物理课代表抢过暖暖手上的草稿纸，扬了扬：“先借我下，我去震震那个物理老头。”
跑入第四圈的时候，体育老师向暖暖叫：“林暖暖，再加油一下，这次能及格的。”才让暖暖有了些许力逼着自己不要停下来走路。
暖暖站起来向前凑去。
其实暖暖心里还是很担心的，尤其有了汪亦寒的优秀来做参照。
暖暖想，亦寒如果不是户口问题，也许就会上市级甚至全国级的重点中学了。男孩子学理科真是轻松之至。
第二天，物理课代表收了本子以后，又折回来，对暖暖说：“林暖暖，你怎么把草稿纸也夹在本子里？”说着要拿出来递给暖暖，自己瞧了一下，慢慢皱紧眉头，又慢慢舒展开来。
林沐风是极端重视的，回来后检查了暖暖的物理和化学的作业本，差错率很高。
“学了一嘴口甜舌滑。”林沐风说，但是眼底满足的笑意是掩不住的。
800米及格与否直接影响到体育达标，如同体育老师一再威胁的那样，会影响中考入取。
有天她趴在书桌上写物理作业，有道压力问题始终解不出来，思考得有些累，打电话跟方竹讨论。
暖暖憋足一口气，马不停蹄，向终点冲刺。
“你竟然要吃那么贵的哈根达斯！”暖暖回家打了亦寒两个“毛栗子”。
“我也在思考这道题，真是很难，参考了一下高中的物理题目，应该是高中的题型。实在做不出来啊！”
亦寒走到暖暖的房间门边，说：“我不要哈根达斯了，我只想今晚期待一碗红烧肉？”
似乎是很简单，然，操作起来相当困难。
“是啊，我也挺有面子的。”暖暖说。
林沐风被逗笑了。
“天冷，我的手也冰冰冷的，碰到病人身上不好，搓热了再给他们做检查也不会刺|激到他们的病体。”林沐风淡淡的理所当然地说。
三个女孩子凑上去瞧。
“恶梦一场，想我杨筱光叱咤体坛好多年，竟然败在这区区800米之下。”杨筱光体育成绩全部优异，就是这800米离及格线总有十秒的差距，总是因此要捶胸顿足一番。
体育老师鼓励落后的同学，大声叫着：“还有一圈，坚持住。”
“红烧肉。”亦寒回答，“林暖暖同学今晚超水平发挥，特别好吃。”
暖暖并不立即回答，吊足亦寒胃口了才说。
亦寒骑车载她放学，她把那张草稿纸往亦寒眼前晃了晃。
望着亦寒湛黑的眸子，充满鼓励的眼神，暖暖心中鼓起一阵勇气，调整了一下脚步，跟着亦寒，加快了步伐。
“危险危险！”暖暖叫，双手自然而然地搭住亦寒的腰，感觉到亦寒身子微微一僵。忽然觉着不太好，赶快把手放下，拉住座垫。
初三下半学期，要进行体育达标考试。暖暖很紧张，因为有可怕的800米长跑。
方竹说：“我就一直跑一直跑，累了也不停下来，就这样呀！”也说不出什么秘诀。
体育老师喊“预备”，暖暖感到整个心都抽了起来，旗子一落，紧紧跟在方竹身后跑了起来。
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暖暖暗暗下了决心要把理化给补上去，不能让爸爸白费心。
江护士长摇头，“我最最受不住这个孩子的甜言蜜语了。”
“怎么可能是我做的！”林暖暖拿过草稿纸，“是我弟弟做的。”
初三期中考试结束，暖暖的成绩单上物理和化学竟然都只有六十多分。
他很担心地问暖暖：“是不是真的这两门课跟不上？”
汪亦寒这个时候读初二，参加了一次“华罗庚数学金杯赛”，得了个全国一等奖回来。学校初中部的老师奉若至宝。要知道这所学校并不是以教学而评级的重点中学，任何获国家级奖项的纪录都会使学校的名誉上脱去一层名不副实的灰尘，再加上一道金灿灿的光环。
林沐风最近频繁加班，到了家以后往往两个孩子都已经睡熟了。
“林暖暖，加油！林暖暖，加油！”
“好贵！”都咂舌。
当她跃过终点线的时候，听到老师大叫一声。
自从林暖暖会做绿豆粥以后，在林沐风的指导下，又学会了几道简单的小菜，便强自把家里做饭的差事给承担了下来。
她仿佛回到了初次学自行车的那个时候，快速地向前滑行，背后有亦寒的鼓励的声音。
“真妙啊！”物理课代表发出一声惊叹。
“今晚给爸爸送点过去。”
暖暖和亦寒到了医院，从护士那里知道父亲正在查房。
亦寒点点头。
在一一问询完病房内每个病人之后，林沐风才带着身后一群人出来。吩咐实习生们一些功课事务，便叫他们散了。
林沐风给暖暖请来了物理补课老师，是师大物理系的老师，插队落户时候兵团里的战友。用亦寒的话说，“老爸这次是杀鸡用牛刀了”。但也高兴，时常缠着这位大学物理老师给讲数理化的题目，再用亦寒的话说，“我也要赶着这次便宜蹭一下”。
班主任对林沐风说：“林暖暖的理科成绩很不稳定，家长要引起重视，千万不要让物理和化学耽误了升学。”
暖暖侧了一下身子，倦意浓浓地。她累得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前面同样跑得气喘吁吁的杨筱光突然回头看着自己，而且还招了招手，正疑惑间，旁边跑出来一个人。
第二圈，方竹已经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杨筱光落后了好几个人，暖暖也落后几个人。
暖暖知道凭自己的脑子是解不出这道题的，林沐风又在医院加班，没有人好问，便把作业本摊在那里，兀自趴在床上睡着了。
方竹虽然体育成绩平平，但是跑800米却不含糊，一直能保持稳定的速度跑步，不加速也不减速，最终的成绩是班级里女生中最好的3分15妙。
“因为家有机器猫嘛！”说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怎样，我天才吧！”亦寒得意洋洋的。
“及格了！”
“我得跟物理老头汇报一下，这个解题思路比他的那个要简易多了。”物理课代表如醍醐灌顶一般，“林暖暖，这，不会是你做的吧？”
江护士长和一群实习医生站在林沐风身后，表情恭谨。
“真稀奇，林暖暖难得不来折损我的面子。”亦寒见暖暖并没有反驳他的话，感觉奇怪。
“哼！”轻轻的又锤了亦寒的背脊一下。
亦寒眼神无辜：“我只是随便说说啊！你真去看过了？”凑到暖暖跟前。
第三圈，暖暖的呼吸已经越来越沉重，脚步也越来越沉重，心口沉甸甸的，觉得气都透不上来，牙根处也跟着泛酸，身体的全部零部件都在对这800米提出控诉。
均告放弃。
暖暖感叹：“汪亦寒还真是人才！”
他竟然帮她答了这道题，做在草稿纸上夹在她的本子里。
在暖暖亲自掌管了家里的厨房以后，厨艺进步神速，亦寒称赞为“叹为观止”。
“真是脸皮厚。”暖暖嘴巴上虽是这样说，但心底到底有点愧。
她拉紧方竹的手，紧张兮兮地问：“竹子，你到底有什么秘诀，可以跑那么快？”
林沐风说：“这样下去会耽误你升进重点高中。”
亦寒很耐心地跟她讲题，末了，说：“林暖暖，你要是考上了重点高中，请我吃哈根达斯。”
“对！”杨筱光百忙之中抬起头叫，“下次叫汪亦寒弟弟代我考物理。”
林沐风正在和一个病人说着话，说着大约是要检查一下病人的腹部，病人躺了下来。
第一圈，暖暖勉强跟在杨筱光和方竹的后面，三人排成一列跑。
竟然是那道压力问题的解答，笔迹龙飞凤舞的，她太熟悉了，是亦寒的。但是解题思路清晰，逻辑性又严谨。
恰好抬头，见暖暖和亦寒站在病房外，暖暖手上捧着保温杯。向他们轻轻颔首，示意他们等一会儿。
学校是200米的跑道，需要跑四圈才算完。
少男少女，一辆自行车，行过一棵一棵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浮云正美，斜阳渐落。
说完，抽开了自己的手，把被子拉到暖暖的身上。
暖暖从亦寒的肩膀上抬起头来，望了望窗外，接近月中的月亮慢慢地在变得圆满起来。